小丙和我享受從容的週末早餐,他一邊喝牛奶,一邊看著巧克力飲品包裝盒文字,就像剛學注音符號的學童,自己發音:「歐、歐、賀,歐∼賀。」我好奇的轉頭看看,為什麼早晨飲品跟「眼睛」(oog,荷蘭語發音是歐—賀)有關係?不實廣告騙人喝巧克力顧眼睛嗎?
念一年級的小丙循序漸進學會字母發音組合,逐步脫離荷蘭語文盲階段。看到「字」,總是迫不及待的再次睜大眼睛,自己解讀。彷彿所有羅馬字母,全部對他露出鞠人可親的笑容,招手歡迎他加入文字的奇妙旅程。
我看了「眼睛」那個字,在心裡會心一笑:「你好棒喔!自己學習。」他的好學讓我不忍心糾正他。小松見到包裝盒上的800g,自然反應組合成他認識的oog眼睛。
孩子上一年級後,我在比利時的外語學習歷程,再次有了轉折:我必須從1 2 3和A B C發音學起!才能跟上孩子的教育腳步。因為比利時書寫數字的方式,和台灣的數字書寫法有所不同,尤其是1 7 9這三個數字。比利時人寫的1,起初我誤會為7。(請看第一張圖片,小丙小學一年級第一學期的數學小考)
孩子們在學校習得的字母書寫,跟台灣的方法也大為迥異。課本閱讀是印刷體,寫作業是書寫體。幸好,至少我還能用印刷體和兩個孩子溝通。
因為字母書寫體方法不同,也造成我在工作領域不易辨識歐洲人的手寫字體。好在我的同事們見識廣,不會將比利時移民刻板標籤「外國人教育程度低」,貼在我身上。
有天睡前閱讀時間,我愧疚的跟小松坦白自己嚴重失職:「小松,你的名字裡有個i應該念“ㄜ”(鵝,一聲),不是“一”。今天我的老師教我,我才知道我把你的名字念錯了七年!」
「沒關係啦,你是台灣人啊!你不會很好念。」小松用他的雙語大腦結構,輸入荷蘭文「會…念」動詞在句尾的否定結構,說出一串中文安慰我。在雙語教育環境成長的他,已經感覺到,勢必只有一種語言根生蒂固。
大部分比利時荷蘭語外語成人教育,採取沉浸式、或情境式的學習方式。外語學習者(例如我)不會像母語學習者(例如小松和小丙),逐字學習正確發音,因為母語人士自小會說,只要認識「字」,就能立刻融匯貫通。可是外語學生即時會看字發音,無法跟字義建立連接關係。所以正確而精準的發音,對外語學習,反倒不是最急迫的。也因此,我們總覺得外國人說非母語時,帶著他們的母語腔調。
通常對華人而言,法文和荷蘭文裡的r是最難的。然而,對我最難的發音,反倒是法文和荷蘭文的d、t,以及荷蘭文的i ie ee微妙差別。我請小丙小老師出場,告訴大家媽媽我至今還在打迷糊仗的發音。(備註)
我寫過「在比利時學習荷蘭文很尷尬」,目的是敘述我學習荷蘭文和法文的起伏,沒想到卻變成瀏覽率最高的文章之一。世界無極大,說荷蘭語人口出奇少,但願我的挫折可以鼓勵其他學習者。